《一碗蘭州》A0101170001 · 2024年1月15日摄于中国上海普陀

 

很喜欢兰州牛肉麺。第一次去兰州,就一天,没頋着跑景点,而是抢火似的,又是出租又是三轮的满城转悠着找好吃的牛肉麺,直到撑着了,仍觉意犹未尽。

去过几次西北,也觉得兰州牛肉麺好吃。

但这感觉,在上海从来没有过。

这些年,兰州牛肉麺也吃得不少了,包括几大品牌连锁店或个体小麺馆,都没吃出过在西北时吃到过的那种过瘾的感觉来。是因为麺确实不好?也不尽然。

比如黔菜,在贵阳,无论是奢是简,都好吃。但在上海,做得再精致,觉得也就那样。

丽江的腊排骨火锅好吃得很,但离开丽江,回到上海,即使仍用从丽江捎回来的腊排骨,也很平淡无奇。

在日本,很多商品,尤其是土特产,经常会「限定」出售,有些是「季节限定」,只在特定季节销售;有些是「地方限定」,只在指定地区销售。其实美食也是隐含了季节限定和地方限定的。在特定的季节、特定的地方吃特定的美食,才能真正吃出特色来。

很可能,跟气氛及气候有关。胡乱猜测一下。


《包饺子》F0200000055 · 2024年1月16日摄于中国上海普陀喜家虾仁饺子

 

那天在喜家德,看了半天菜单,最后点了一份西芹鲜肉水饺。喜家德主打虾仁水饺,我挑了绝无仅有的不是虾仁馅的饺子,真不是心疼钱,而是觉得这个应该最接近猪肉白菜水饺。

吃水饺,我喜欢猪肉白菜馅的,因为经典。

有一年在呼和浩特,晚上八九点的样子,走进一家饺子铺,说来份猪肉白菜水饺。掌柜的是个女的,回话说,猪肉白菜的都卖完了,只有海鲜馅的还有一些,问要不要来一份。

我颇有些遗憾,说,行吧,也只能这样了。

估计她是觉得我嫌贵,豪爽地说,钱就按猪肉白菜馅的算。

我乐了,笑着解释说,我倒不是心疼钱,而是真喜欢猪肉白菜水饺。

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不?掌柜的听我这么说,立刻招呼正在收拾店铺准备打烊的伙计们:「今天都晚点回家,赶一份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出来。」

那天,就因为我的一句话,弄得连掌柜带伙计六七个人晚半个小时回家。这件事,时隔二十多年,现在想来,仍觉得很有些对不住人家。


《瑞幸咖啡》C0000000075 · 2024年1月6日摄于中国上海普陀瑞幸咖啡桃源广场店

 

美式咖啡,就是意大利浓缩咖啡加水。

美式咖啡的兴起,还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当时美军进入南欧的意大利,觉得意大利浓缩咖啡过于苦涩,便要求兑水。这让当地人非常不解甚至有点鄙视,觉得美国大兵喝的就不叫咖啡。甚至时至今日,仍有意大利人讥讽美国人,说他们喜欢喝刷锅水。


《兰州牛肉麺》B0000000554 · 2024年1月15日摄于中国上海普陀一碗蘭州儿童医院店

 

《兰州》

余秋雨

 

兰州牛肉麺取料十分讲究,一定要是上好黄牛腿肉,精工烹煮,然后切成细丁,拌上香葱、干椒和花椒;麺条粗细随客,地道的做法要一碗碗分开煮,然后浇上适量牛肉汤汁,盖上刚刚炒好的主料。满满一大碗,端上来麺条清齐、油光闪闪、浓香扑鼻。一上口味重不腻,爽滑麻烫。另递鲜汤一小碗,如若还需牛肉,则另盘切送,片片干挺而柔酥,佐蒜泥辣酱。在兰州吃牛肉麺,一般人都会超过平时的食量。

我兰州的朋友范克峻先生是一位历尽磨难之人,经常带我到一家铺子吃牛肉麺。掌勺的马师傅年事已高,见范先生来便亲自料理一切,不容有半点差池。

范先生轻声告诉我,这位马师傅实在是一位侠义之士,别看他每天只是切肉煮麺,你完全可以把一切信托于他。30多年前,一位每天到这儿吃面的演员突然遭冤被捕,关在监狱里,判刑不轻。妻子亲朋都离他而去,过年过节时也没人来探望。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位马师傅出现在铁窗之前,手提一包干切牛肉,无言捧上。如此者每年不断,一直延续整整20年之久。20年后,演员的冤案昭雪平反,他又重登舞台,名震全城。不管他用什么方式来邀请和感谢,马师傅全不接受,只在他每天早晨来吃牛肉麺时,投以轻轻一笑。

正说着,马师傅的牛肉麺已经煮好端来,只一口,我就品出兰州的厚味来了。

在风味上,白兰瓜与牛肉麺恰恰构成了强烈的对比。这种瓜吃时须剖成长条,入口即满嘴清凉,味不浓,才嚼几下就消融在咽喉之间,立时觉得通体润爽。据说白兰瓜是外来品种,兰州接纳了它,很快让它名扬中华。

兰州虽然地处僻远的西北,却是闻名的瓜果之乡。只要是好瓜好果大多都能在兰州存活,而且加添上一份香甜。火车经过兰州站,车厢里会变戏法一样立即贮满了各种瓜果,性急的旅客立即取刀削食,于是满车都是甜津津的清香。

瓜果的清香也在兰州民风中回荡。与想象中的西北神貌略有差异,这儿的风气颇为疏朗和开放。衣着入时,店货新潮,街道大方,书画劲丽,歌舞鼎盛,观众看戏的兴趣也洒脱得正常。京剧、越剧、秦腔都看,即便是演一个外国话剧,票房价值仍然很高。去敦煌必须经兰州,因此在兰州的外国旅游者很多。兰州的一大缺憾,是机场离市区实在太远,极为不便;但兰州机场女播音员的英语水平,在我听来,在全国机场之上,这又给国际友人带来了一种舒坦。

这便是兰州,对立的风味和谐着,给西北高原带来平抚,给长途旅人带来慰藉。中华民族能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挖出一口生命之泉喷涌的深井,可见体力毕竟还算旺盛的。有一个兰州在那里驻节,我们在穿越千年无奈的高原时也会浮起一丝自豪。

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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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前》F0300000602 · 2024年1月15日摄于中国上海普陀儿童医院

 

儿童医院泸定路院区住院部九楼7床,术前。

下午十二时做的手术,双膝外翻矫正,全身麻醉。手术持续一小时,很成功。


《五香烤子鱼》B0000000552 · 2024年1月7日摄于中国上海徐汇忆家一宴大木桥路店

 

和鲜辣味粉一样,现在五香粉也很少见了。曾几何时,五香粉是上海人家的厨房里最常备的调味料之一。

所谓五香粉,是由多种香料研磨出的粉状混合调味料,其配方并不固定,但通常是花椒、丁香、肉桂、小茴香籽等,有的还会加上干姜、豆蔻、甘草、胡椒、陈皮等增香。

五香茶叶蛋、五香牛肉干、五香豆腐干、五香熏鱼、五香豆等,都曾经令上海人津津乐道。


《拿破仑》B0000000551 · 2023年9月12日摄于中国上海黄浦杏花楼

 

千层酥皮蛋糕有个别名:拿破仑。对,和法兰西第二共和国那个小矮个皇帝同名。

这个别名的由来,众说纷纭,其中一个说法颇为有趣,也较为合理:

十七世纪的巴黎有个蛋糕师跟人打赌,称自己可以做出一个一百层的蛋糕。结果是,蛋糕只做到三十几层,再往后,蛋糕就要塌了。人们调侃说,这个「烂尾」蛋糕就是蛋糕界的拿破仑。


《南浔》F0300000601 · 2023年8月11日摄于中国浙江湖州

 

初中预备班第一学期终考成绩出来了:数学、英语均97,语文70.5,班级15,年级49。闹同学说他有些遗憾,语文有点考砸了。

其实,这样的成绩对外婆和外公来说已经非常棒了。外婆和外公的心理预期是年级前三分之一。

期中考试的时候,闹同学的成绩排名:班级13,年级36。语文成绩相当不错,但数学有点考砸。这次期末反过来,数学进步很大,语文退步明显。有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意思。哈。


《春卷》B0000000550 · 2023年11月22日摄于中国浙江桐乡濮院秀水餐厅

 

周作人的这篇文章蛮有意思的,胡乱揣摩一下:想写美食,又担心被喷,所以有意无意地跟正能量沾点边,「爱乡」、「爱国」、「百花齐放」,很有时代气息。

哈。

 

《南北的点心》

周作人

 

中国地大物博,风俗与土产随地各有不同,因为一直缺少人纪录,有许多值得也是应该知道的事物,我们至今不能知道清楚,特别是关于衣食住的事项。我这里只就点心这个题目,依据浅陋所知,来说几句话,希望抛砖引玉,有旅行既广,游历又多的同志们,从各方面来报道出来,对于爱乡爱国的教育,或者也不无小补吧。

我是浙江东部人,可是在北京住了将近四十年,因此南腔北调,对于南北情形都知道一点,却没有深厚的了解。据我的观察来说,中国南北两路的点心,根本性质上有一个很大的区别。简单的下一句断语,北方的点心是常食的性质,南方的则是闲食。

我们只看北京人家做饺子馄饨面总是十分茁实,馅决不考究,面用芝麻酱拌,最好也只是炸酱;馒头全是实心。本来是代饭用的,只要吃饱就好,所以并不求精。

若是回过来走到东安市场,往五芳斋去叫了来吃,尽管是同样名称,做法便大不一样,别说蟹黄包干,鸡肉馄饨,就是一碗三鲜汤面,也是精细鲜美的。可是有一层,这决不可能吃饱当饭,一则因为价钱比较贵,二则昔时无此习惯。

抗战以后上海也有阳春面,可以当饭了,但那是新时代的产物,在老辈看来,是不大可以为训的。我母亲如果在世,已有一百岁了,她生前便是绝对不承认点心可以当饭的,有时生点小毛病,不喜吃大米饭,随叫家里做点馄饨或面来充饥,即使一天里仍然吃过三回,她却总说今天胃口不开,因为吃不下饭去,因此可以证明那馄饨和面都不能算是饭。这种论断,虽然有点儿近于武断,但也可以说是有客观的佐证,因为南方的点心是闲食,做法也是趋于精细鲜美,不取茁实一路的。

上文五芳斋固然是很好的例子,我还可以再举出南方做烙饼的方法来,更为具体,也有意思。我们故乡是在钱塘江的东岸,那里不常吃面食,可是有烙饼这物事。这里要注意的,是烙不读作者字音,乃是「洛」字入声,又名为山东饼,这证明原来是模仿大饼而作的,但是烙法却大不相同了,乡间卖馄饨面和馒头都分别有专门的店铺,唯独这烙饼只有摊,而且也不是每天都有,这要等待哪里有社戏,才有几个摆在戏台附近,供看戏的人买吃,价格是每个制钱三文,油条价二文,葱酱和饼只要一文罢了。做法是先将原本两折的油条扯开,改作三折,在熬盘上烤焦,同时在预先做好的直径约二寸,厚约一分的圆饼上,满搽红酱和辣酱,撤上葱花,卷在油条外面,再烤一下,就做成了。它的特色是油条加葱酱烤过,香辣好吃,那所谓饼只是包裹油条的东西,乃是客而非主,拿来与北方原来的大饼相比,厚大如茶盘,卷上黄酱与大葱,大嚼一张,可供一饱,这里便显出很大的不同来了。

上边所说的点心偏于面食一方面,这在北方本来不算是闲食吧。此外还有一类干点心,北京称为饽饽,这才当作闲食,大概与南方并无什么差别。但是这里也有一点不同,据我的考察,北方的点心历史古,南方的历史新,古者可能还有唐宋遗制,新的只是明朝中叶吧。点心铺招牌上有常用的两句话,我想借来用在这里,似乎也还适当,北方可以称为「官礼茶食」,南方则是「嘉湖细点」。

我初到北京来的时候,随便在饽饽铺买点东西吃,觉得不大满意,曾经埋怨过这个古都市,积聚了千年以上的文化历史,怎么没有做出些好吃的点心来。老实说,北京的大八件小八件,尽管名称不同,吃起来不免单调,正和五芳斋的前例一样,东安市场内的稻香春所做的南式茶食,并不齐备,但比起来也显得花样要多些了。

上文只说得「官礼茶食」,是旧式的点心,至今流传于北方。至于南方点心的来源,那还得另行说明。「嘉湖细点」这四个字,本是招牌和仿单上的口头禅,现在正好借用过来,说明细点的起源。据了解,那时期当为前明中叶,而地点则是东吴西浙,嘉兴湖州正是代表地方。我没有文书上的资料,来证明那时吴中饮食丰盛奢华的情形,但以近代苏州饮食风靡南方的事情来作比,这里有点类似。明朝自永乐以来,政府虽是设在北京,但文化中心一直还是在江南一带。那里官绅富豪生活奢侈,茶食一类也就发达起来。就是水点心,在北方作为常食的,也改作得特别精美,成为以赏味为目的的闲食了。这南北两样的区别,在点心上存在得很久,这里固然有风俗习惯的关系,一时不易改变;但在「百花齐放」的今日,这至少该得有一种进受了吧。

其实这区别不在于质而只是量的问题,换一句话即是做法的一点不同而已,我们前面说过,家庭的鸡蛋炸酱面与五芳斋的三鲜汤面,固然是一例。此外则有大块粗制的窝窝头,与「仿膳」的一碟十个的小窝窝头,也正是一样的变化。北京市上有一种爱窝窝,以江米煮饭捣烂(即是糍粑)为皮,中裹糖馅,如元宵大小。李光庭在《乡言解颐》中说明它的起源云:相传明世中官有嗜之者,因名御爱窝窝,今但曰爱而已。这里便是一个例证,在明清两朝里,窝窝头一件食品,便发生了两个变化了。本来常食闲食,都有一定习惯,不易轻轻更变,在各处都一样是闲食的干点心则无妨改良一点做法,做得比较精美,在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现在,这也未始不是切合实际的事情吧。国内各地方,都富有不少有特色的点心,就只因为地域所限,外边人不能知道,我希望将来不但有人多多报道,而且还同上产果品一样,陆续输到外边来,增加人民的口福。


《小憩》C0000000074 · 2024年1月7日摄于中国上海徐汇杜哈夫日月光店

 

袁枚《湖上杂诗》曰:「老夫心与游人异,不羡神仙羡少年。」我颇有些不以为然。倘若一生皆少年,多少有些无聊。

人活一世,只是一种体验。从起点到终点,少年只是一站。经历过,比如少年,就可以了。有意思的,值得期许的,是剩下的那些还没有经历的。

老夫心与袁枚异,不羡少年羡白叟。


《杜哈夫》C0000000073 · 2024年1月7日摄于中国上海徐汇日月光

 

安森生日那天,特意跑去日月光中心给小家伙买了个杜哈夫蛋糕。当晚,在《大众点评》上留下了这样一条点评:

杜哈夫,好看是真的好看,好吃是真的好吃,贵也是真的贵。

哈哈哈哈。


《豆腐圆子》B0000000549 · 2023年12月22日摄于中国上海浦东下沙春笋烧麦

 

《馋》

梁实秋

 

馋,在英文里找不到一个十分适当的字。罗马暴君尼禄,以至于英国的亨利八世,在大宴群臣的时候,常见其撕下一根根又粗又壮的鸡腿,举起来大嚼,旁若无人,好一副饕餮相!但那不是馋。埃及废王法鲁克,据说每天早餐一口气吃二十个荷包蛋,也不是馋,只是放肆,只是没有吃相。对有某一种食物有所偏好,对于大量的吃,这是贪得无厌。馋,则着重在食物的质,最需要满足的是品味。上天生人,在他嘴里安放一条舌,舌上还有无数的味蕾,教人焉得不馋?馋,基于生理的要求,也可以发展成为近于艺术的趣味。

也许我们中国人特别馋一些。「馋」字从食,本义是狡兔,善于奔走,人为了口腹之欲,不惜多方奔走以膏馋吻,所谓「为了一张嘴,跑断两条腿」。真正的馋人,为了吃,决不懒。我有一位亲戚,属汉军旗,又穷又馋。一日傍晚,大风雪,老头子缩头缩脑偎着小煤炉子取暖。他的儿子下班回家,顺路市得四只鸭梨,以一只奉其父,父得梨,大喜,当即啃了半只,随后就披衣戴帽,拿着一只小碗,冲出门外,在风雪交加中不见了人影。他的儿子只听得大门匡朗一声响,追已无及。越一小时,老头子托着小碗回来了,原来他是要吃榅桲拌梨丝!从前酒席,一上来就是四干、四鲜、四蜜饯,榅桲、鸭梨是现成的,饭后一盘榅桲拌梨丝别有风味(没有鸭梨的时候白菜心也能代替)。这老头子吃剩半个梨,突然想起此味,乃不惜于风雪之中奔走一小时。这就是馋。

人之最馋的时候是在想吃一样东西而又不可得的那一段期间。希腊神话中之谭塔勒期,水深及颚而不得饮,果实当前而不得食,饿火中烧,痛苦万状,他的感觉不是馋,是求生不成求死不得。馋没有这样的严重。人之犯馋,是在饱暖之余,眼看着、回想起或是谈论到某一美味,喉头像是有馋虫搔抓作痒,只好干咽唾沫。一旦得遂所愿,瓷情享受,浑身通泰。对于家乡风味总是念念不忘,其实「千里莼羹,末下盐豉」也不见得像传说的那样迷人。我曾痴想北平羊头肉的风味,想了七八年;胜利还乡之后,一个冬夜,听得深巷卖羊头肉小贩的吆喝声,立即从被窝里爬出来,把小贩唤进门洞,我坐在懒椅上看着他于暗淡的油灯照明之下,抽出一把雪亮的薄刀,横着刀刃片羊脸子,片得飞薄,然后取出一只蒙着纱布等羊角,洒上一些焦盐。我托着一盘羊头肉,重复钻进被窝,在枕上一片一片的羊头肉放进嘴里,不知不觉的进入了睡乡,十分满足地解了馋瘾。但是,老实讲,滋味虽好,总不及在痴想时所想像的香。我小时候,早晨跟我哥哥步行到大鹁鸽市陶氏学堂上学,校门口有个小吃摊贩,切下一片片的东西放在碟子上,洒上红糖汁、玫瑰木樨,淡紫色,样子实在令人馋涎欲滴。走近看,知道是糯米藕。一问价钱,要四个铜板,而我们早点费每天只有两个铜板。我们当下决定,饿一天,明天就可以一尝异味。所付代价太大,所以也不能常吃。糯米藕一直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后来成家立业,想吃糯米藕不费吹灰之力,餐馆里有时也有供应,不过浅尝辄止,不复有当年之馋。

馋与阶级无关。豪富人家,日食万钱,犹云无下箸处,是因为他这种所谓饮食之人放纵过度,连馋的本能和机会都被剥夺了,他不是馋,也不是太馋,他麻木了,所以他就要千方百计的在食物方面寻求新的材料、新的刺激。我有一位朋友,湖南桂东县人,他那偏僻小县却因乳猪而著名,他告我说每年某巨公派人前去采购乳猪,搭飞机运走,充实他的郇厨。烤乳猪,何地无之?何必远求?我还记得有人治寿筵,客有专诚献「烤方」者,选尺余见方的细皮嫩肉的猪臂一整块,用铁钩挂在架上,以炭火燔炙,时而武火,时而文火,烤数小时而皮焦肉熟。上桌时,先是一盘脆皮,随后是大薄片的白肉,其味绝美,与广东的烤猪或北平的炉肉风味不同,使得一桌的珍馐相形见拙。可见天下之口有同嗜,普通的一块上好的猪肉,苟处理得法,即快朵颐。像《世说》所谓王武子家的蒸饨,乃是以人乳喂养的,实在觉得多此一举,怪不得魏武未终席而去,人是肉食动物,不必等到「七十者可以食肉矣」,平夙有一些肉类佐餐,也就可以满足了。

北平人馋,可是也没听说与谁真个馋死,或是为了馋而倾家荡产。大抵好吃的东西都有个季节,逢时按节地享受一番,会因自然调节而不逾矩。开春吃春饼,随后黄花鱼上市,紧接着大头鱼也来了。恰巧这时候后院花椒树发芽,正好掐下来烹鱼。鱼季过后,青蛤当令。紫藤花开,吃藤罗饼,玫瑰花开,吃玫瑰饼;还有枣泥大花糕。到了夏季,「老鸡头才上河哟」,紧接着是菱角、莲蓬、藕、豌豆糕、驴打滚、爱窝窝,一起出现。席上常见水晶肘,坊间唱卖烧羊肉,这时候嫩黄瓜,新蒜头应时而至。秋风一起,先闻到糖炒栗子的气味,然后就是炮烤涮羊肉,还有七尖八团的大螃蟹。「老婆老婆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过年前后,食物的丰盛就更不必细说了。一年四季的馋,周而复始的吃。
馋非罪,反而是胃口好、健康的现象,比食而不知其味要好得多。


《蟹粉》B0000000548 · 2024年1月3日摄于中国上海黄浦蟹伙计蟹粉世家

 

《吃蟹的乐趣》

梁实秋

 

蟹是美味,人人喜爱,无间南北,不分雅俗。当然我说的是河蟹,不是海蟹。在台湾有人专程飞到香港去吃大闸蟹。好多年前我的一位朋友从香港带回了一篓螃蟹,分飧了我两只,得膏馋吻。蟹不一定要大闸的,秋高气爽的时节,大陆上任何湖沼溪流,岸边稻米高粱一熟,率多盛产螃蟹。在北平,在上海,小贩担着螃蟹满街吆唤。

七尖八团,七月里吃尖脐(雄),八月里吃团脐(雌),那是蟹正肥的季节。记得小时候在北平,每逢到了这个季节,家里总要大吃几顿,每人两只,一尖一团。照例通知长发送五斤花雕全家共饮。有蟹无酒,那是大煞风景的事。《晋书·毕卓传》:「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我们虽然没有那样狂,也很觉得乐陶陶了。母亲对我们说,她小时候在杭州家里吃螃蟹,要慢条斯理,细吹细打,一点蟹肉都不能糟蹋,食毕要把破碎的蟹壳放在戥子上称一下,看谁的一份儿分量轻,表示吃得最干净,有奖。我心粗气浮,没有耐心,蟹的小腿部分总是弃而不食,肚子部分囫囵略咬而已。每次食毕,母亲教我们到后院采择艾尖一大把,搓碎了洗手,去腥气。在餐馆里吃「炒蟹肉」,南人称炒蟹粉,有肉有黄,免得自己剥壳,吃起来痛快,味道就差多了。西餐馆把蟹肉剥出来,填在蟹匡里(蟹匡即蟹壳)烤,那种吃法别致,也索然寡味。食蟹而不失原味的唯一方法是放在笼屉里整只地蒸。

在北平吃螃蟹唯一好去处是前门外肉市正阳楼。他家的蟹特大而肥,从天津运到北平的大批蟹,到车站开包,正阳楼先下手挑拣其中最肥大者,比普通摆在市场或担贩手中者可以大一倍有余,我不知道他是怎样获得这一特权的。蟹到店中畜在大缸里,浇鸡蛋白催肥,一两天后才应客。我曾掀开缸盖看过,满缸的蛋白泡沫。食客每人一份小木槌小木垫,黄杨木制,旋床子定制的,小巧合用,敲敲打打,可免牙咬手剥之劳。我们因为是老主顾,伙计送了我们好几副这样的工具。这个伙计还有一个绝活,能吃活蟹,请他表演他也不辞。他取来一只活蟹,两指掐住蟹匡,任它双螯乱舞,轻轻把脐掰开,咔嚓一声把蟹壳揭开,然后扯碎入口大嚼。看得人无不心惊。据他说味极美,想来也和吃炝活虾差不多。在正阳楼吃蟹,每客一尖一团足矣,然后补上一碟烤羊肉夹烧饼而食之,酒足饭饱。别忘了要一碗汆大甲,这碗汤妙趣无穷,高汤一碗煮沸,投下剥好了的蟹螯七八块,立即起锅注在碗内,撒上芫荽末,胡椒粉,和切碎了的回锅老油条。除了这一味汆大甲,没有任何别的羹汤可以压得住这一餐饭的阵脚。以蒸蟹始,以大甲汤终,前后照应,有如一篇起承转合的文章。

蟹黄蟹肉有许多种吃法,烧白菜,烧鱼唇,烧鱼翅,都可以。蟹黄烧卖则尤其可口,唯必须真有蟹黄蟹肉放在馅内才好,不是一两小块蟹黄摆在外面做样子的。蟹肉可以腌后收藏起来,是为蟹胥,俗名为蟹酱,这是我们古已有之的美味。《周礼 · 天官 · 庖人》注:「青州之蟹胥。」青州在山东,我在山东住过,却不曾吃过青州蟹胥,但是我有一位家在芜湖的同学,他从家乡带了一小坛蟹酱给我。打开坛子,黄澄澄的蟹油一层,香气扑鼻。一碗阳春面,加进一两匙蟹酱,岂止是「清水变鸡汤」?

海蟹虽然味较差,但是个子粗大,肉多。从前我乘船路过烟台威海卫,停泊之后,舢板云集,大半是贩卖螃蟹和大虾的。都是煮熟了的。价钱便宜,买来就可以吃。虽然微有腥气,聊胜于无。生平吃海蟹最满意的一次,是在美国华盛顿州的安哲利斯港的码头附近,买得两只巨蟹,硕大无朋,从冰柜里取出,却十分新鲜,也是煮熟了的,一家人乘等候轮渡之便,在车上分而食之,味甚鲜美,和河蟹相比各有千秋,这一次的享受至今难忘。

陆放翁诗:「磊落金盘荐糖蟹。」我不知道螃蟹可以加糖。可是古人记载确有其事。《清异录》:「炀帝幸江州,吴中贡糖蟹。」《梦溪笔谈》:「大业中,吴郡贡蜜蟹二千头,又何胤啫糖蟹。大抵南人嗜咸,北有嗜甘,鱼蟹加糖蜜,盖便于北俗也。」如今北人没有这种风俗,至少我没有吃过甜螃蟹,我只吃过南人的醉蟹,真咸!螃蟹蘸姜醋,是标准的吃法,常有人在醋里加糖,变成酸甜的味道,怪!


《街角》A0101070002 · 2024年1月6日摄于中国上海卢湾

 

元旦那天,微信朋友圈各种的辞旧迎新。

我有些感慨,说,年轻真好,有本钱温故而期新;而对于老人,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本钱。所以,最好是不恋过往,无谓示来,得过且过,随遇而安。

其实这辈子,还算比较洒脱,始终秉持「过往已然过往,未来爱来不来」的生活态度。

我觉得,风烛残年,这可能是最好的活法。

权作自勉。


《小菜》C0000000072 · 2024年1月3日摄于中国上海黄浦蟹伙计蟹粉世家

 

我不爱吃鸡爪,完全不沾,觉得鸡爪、鸭脖之类的根本就不是正经食物。但这很可能只是个例。实际上,鸡爪的拥趸者非常众多。据说,现今中国鸡爪的年消耗量达到了令人咋舌的1200万吨,200亿只。

中国人爱啃鸡爪,并非近年才流行起来的事,其历史起码可以追溯到公元前。

《吕氏春秋 · 用众》开篇有曰:「善学者,若齐王之食鸡也,必食其跖数千而后足。」这本来是告诫人们,海量阅读对读书的重要性,但这句话也从侧面讲述了一件趣事:齐王喜欢啃鸡爪。喜欢到什么程度?一顿要是不啃上数千只鸡爪就不觉得过瘾。

齐王一顿吃数千只鸡爪可能是《吕氏春秋》为强调而采用了夸张手法,但齐王吃到嗝进嗝出是肯定的。这得有多爱啃鸡爪啊。


《拆蟹粉》F0300000600 · 2023年12月31日摄于中国上海杨浦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蟹粉麺》B0000000547 · 2024年1月3日摄于中国上海黄浦蟹伙计蟹粉世家

 

这几年,河蟹料理风靡上海,各式各样的河蟹料理店如雨后春笋般突然冒了出来,让河蟹拥趸者有了非常多的选择。但,像这类季节性很强的食物,除了秋末初冬的蟹季,在经济不怎么景气的当下如何应对激烈的竞争,甚至如何生存恐怕都是个问题。

像今天光顾的这家开在豫园商圈的蟹伙计蟹粉世家,工作日中午饭点,门可罗雀,店堂里除了我们四人,就还有两桌三人,而且似乎吃的还是人均百十来元的打折套餐。

同质化竞争的结果一定是一地鸡毛。

唉。


《干炸丸子》B0000000546 · 2022年3月2日摄于中国上海黄浦小大董

 

和汪曾祺一样,梁实秋也是一个能写会道的美食家,并且留下了很多有关美食的精美散文,《炸丸子》便是其中一篇。

炸丸子,也叫干煎丸子、干炸丸子,是北京的一种经典吃食。但凡提到北京美食,除了烤鸭、炸酱麺、卤煮、炒肝外,炸丸子应该也是排得上号的。

文章开头,「我想人没有不爱吃炸丸子的」。梁实秋应该指的是北京人,尤其是物资相对匮乏年代的北京人。在我看来,这种掺了馒头屑的油炸丸子有些焦干,并不十分好吃。

 

《炸丸子》

梁实秋

 

我想人没有不爱吃炸丸子的,尤其是小孩。我小时候,根本不懂什么五臭八珍,只知道小炸丸子最为可口。肉剁得松松细细的,炸得外焦里嫩,入口即酥,不需大嚼,既不吐核,又不摘刺,蘸花椒盐吃,一口一个,实在是无上美味。可惜一盘丸子只有二十来个,桌上人多,分下来差不多每人两三个,刚把馋虫诱上喉头,就难以为继了。我们住家的胡同口有一个同和馆,近在咫尺,有时家里来客留饭,就在同和馆叫几个菜作为补充,其中必有炸丸子,亦所以餍我们几个孩子所望。有一天,我们两三个孩子偎在母亲身边闲话,我的小弟弟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的一句话:「妈,小炸丸子要多少钱一碟?」我们听了哄然大笑,母亲却觉得一阵心酸,立即派佣人到同和馆买来一碟小炸丸子,我们两三个孩子伸手抓食,每人分到十个左右,心满意足。事隔七十多年,不能忘记那一回吃小炸丸子的滋味。

炸丸子上面加一个「小」字,不是没有缘由的。丸子大了,炸起来就不容易炸透。如果炸透,外面一层又怕炸过火。所以要小。有些馆子称之为樱桃丸子,也不过是形容其小。其实这是夸张,事实上总比樱桃大些。要炸得外焦里嫩有一个诀窍。先用温油炸到八分熟,捞起丸子,使稍冷却,在快要食用的时候投入沸油中再炸一遍。这样便可使外面焦而里面不至变老。

为了偶尔变换样子,炸丸子做好之后,还可以用葱花酱油芡粉在锅里勾一些卤,加上一些木耳,然后把炸好的丸子放进去滚一下就起锅,是为熘丸子。

如果用高汤煮丸子,而不用油煎,煮得白白嫩嫩的,加上一些黄瓜片或是小白菜心,也很可口,是为汆丸子。若是赶上毛豆刚上市,把毛豆剁碎羼在肉里,也很别致,是为毛豆丸子。

湖北馆子的蓑衣丸子也很特别,是用丸子裹上糯米,上屉蒸。蒸出来一个个的粘着挺然翘然的米粒,好像是披了一件蓑衣,故名。这道菜要做得好,并不难,糯米先泡软再蒸,就不会生硬。我不知道为什么湖北人特喜糯米,豆皮要包糯米,烧卖也要包糯米,丸子也要裹上糯米。我私人以为除了粽子汤团和八宝饭之外,糯米派不上什么用场。

北平酱肘子铺(即便宜坊)卖一种炸丸子,扁扁的,外表疙瘩噜苏,里面全是一些筋头麻脑的剔骨肉,价钱便宜,可是风味特殊,当做火锅的锅料用最为合适。我小时候上学,如果手头富余,买个炸丸子夹在烧饼里,惬意极了,如今回想起来还回味无穷。

最后还不能不提到「乌丸子」。一半炸猪肉丸子,一半炸鸡胸肉丸子,盛在一个盘子里,半黑半白,很是别致。要有一小碗卤汁,蘸卤汁吃才有风味。为什么叫乌丸子,我不知道,大概是什么一位姓乌的大老爷所发明,故以此名之。从前有那样的风气,人以菜名,菜以人名,如潘鱼江豆腐之类皆是。


《潮桔桔 · 潮汕小食堂江湾里店》A0101040025 · 2024年1月1日摄于中国上海杨浦江湾里

 

江湾里的一家新店,主打潮汕风味简餐。店堂以绿色为基调,很有设计感,加上布置了很多的绿植,让人感觉明快。

潮桔桔的菜品在三十至五十元区间,感觉主要针对的是江湾里写字楼的工作午餐。


《生日快乐》F0300000599 · 2023年12月31日摄于中国上海杨浦

 

年底最后一天,人家都忙着总结,我们家忙着过生日。

这娘俩,有事没事过个生日,一年生日能过个五六回,没完没了,真能把人烦死。

好吧,再祝生日快乐。

这次是爷爷设宴,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元祖「驰骋人生」鲜奶蛋糕。有心了。

看到蛋糕上的「12」没?下回再过生日,就个数字就是「13」了,嘿嘿。

好吧,准十三,三祝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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