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好烧》B0000000315 · 2022年1月16日摄于中国上海长宁花月
前几年,和外婆一起去福冈。晚上,我说去博多火车站附近吃我之前在福冈必定会去的一家中华拉麵。到了那里,店不见了。于是上网搜,想知道是歇业了还是搬家了。还好,只是搬去了不远处的食堂街。风格还是原来的风格,菜单还是原来的菜单,味道还是原来的味道。十年,除了店址,其他一成未变。不免有些感慨。
其实不光这家中华拉麵,多数的日本餐馆也都差不多的情形,环境、菜单,甚至装盘,多少年都一成不变。
我想,这种一成不变其实是一种生存之道:突出个性,追求差异化的竞争。
在日本,大多数的餐馆都是主厨自己开的,通常不会东一榔头西一棒,今天寿司,明天刺身,后天烧鸟,而是术业有专功,把自己最擅长的尽可能做好,优势也就体现出来了。
日本有很多著名的厨师,像寿司之神小野二郎、鳗鱼之神金本兼次郎、天妇罗之神早乙女哲哉。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一辈子专注一道菜。最具传奇色彩的是村嶋孟,半个世纪,潜心煮好一锅饭。
这种模式或理念,对国内天天琢磨「融合菜」的餐饮企业应该是有某些可供参考的地方的。
《荷趣》D0002000008 · 2011年7月2日摄于中国上海嘉定
《夏天》
汪曾祺
夏天的早晨真舒服。空气很凉爽,草上还挂着露水(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夏天的早晨真舒服。
凡花大都是五瓣,栀子花却是六瓣。山歌云:「栀子花开六瓣头。」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管得着吗!」
人们往往把栀子花和白兰花相比。苏州姑娘串街卖花,娇声叫卖:「栀子花!白兰花!」白兰花花朵半开,娇娇嫩嫩,如象牙白色,香气文静,但有点甜俗,为上海长三堂子的「倌人」所喜,因为听说白兰花要到夜间枕上才格外地香。我觉得红「倌人」的枕上之花,不如船娘髻边花更为刺激。
夏天的花里最为幽静的是珠兰。
牵牛花短命。早晨沾露才开,午时即已萎谢。
秋葵也命薄。瓣淡黄,白心,心外有紫晕。风吹薄瓣,楚楚可怜。
凤仙花有单瓣者,有重瓣者。重瓣者如小牡丹,凤仙花茎粗肥,湖南人用以腌「臭咸菜」,此吾乡所未有。
马齿苋、狗尾巴草、益母草,都长得非常旺盛。
淡竹叶开浅蓝色小花,如小蝴蝶,很好看。叶片微似竹叶而较柔软。
「万把钩」即苍耳。因为结的小果上有许多小钩,碰到它就会挂在衣服上,得小心摘去。所以孩子叫它「万把钩」。
我们那里有一种「巴根草」,贴地而去,是见缝扎根,一棵草蔓延开来,长了很多根,横的,竖的,一大片。而且非常顽强,拉扯不断。很小的孩子就会唱:
巴根草,
绿茵茵,
唱个唱,
把狗听。
最讨厌的是「臭芝麻」。掏蟋蟀、捉金铃子,常常沾了一裤腿。其臭无比,很难除净。
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喀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天下皆重「黑籽红瓤」,吾乡独以「三白」为贵:白皮、白瓤、白籽。「三白」以东墩产者最佳。
香瓜有:牛角酥,状似牛角,瓜皮淡绿色,刨去皮,则瓜肉浓绿,籽赤红,味浓而肉脆,北京亦有,谓之「羊角蜜」;虾蟆酥,不甚甜而脆,嚼之有黄瓜香;梨瓜,大如拳,白皮,白瓤,生脆有梨香;有一种较大,皮色如虾蟆,不甚甜,而极「面」,孩子们称之为「奶奶哼」,说奶奶一边吃,一边「哼」。
蝈蝈,我的家乡叫做「叫蚰子」。叫蚰子有两种。一种叫「侉叫蚰子」。那真是「侉」,跟一个叫驴子似的,叫起来「咶咶咶咶」很吵人。喂它一点辣椒,更吵得厉害。一种叫「秋叫蚰子」,全身碧绿如玻璃翠,小巧玲珑,鸣声亦柔细。
别出声,金铃子在小玻璃盒子里爬哪!它停下来,吃两口食:鸭梨切成小骰子块。于是它叫了「丁铃铃铃」。
乘凉。
搬一张大竹床放在天井里,横七竖八一躺,浑身爽利,暑气全消。看月华。月华五色晶莹,变幻不定,非常好看。月亮周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圆圈,谓之「风圈」,近几天会刮风。「乌猪子过江了」:黑云漫过天河,要下大雨。
一直到露水下来,竹床子的栏杆都湿了,才回去,这时已经很困了,才沾藤枕(我们那里夏天都枕藤枕或漆枕),已入梦乡。
鸡头米老了,新核桃下来了,夏天就快过去了。
《可尔必思》B0000000329 · 2022年7月9日摄于中国上海杨浦牛小新百联店
这几年的日料店,尤其是烧肉或定食,餐桌上经常能看到可尔必思。
很多人误以为可尔必思是一种新晋的网红饮料,其实不是。可尔必思的历史超过一个世纪,说它是日本的传统饮料也不为过。可尔必思面世,是1919年的7月7日,那天恰逢日本「七夕」。
顺便说一下。日本的「七夕」源自中国,最初也是农历七月初七。日本弃用农历后,这个节日便移植到了公历的七月七日。
可尔必思的发明,据说其创始人三岛海云访问蒙古时发现当地的一种酸奶对快速恢复体力很有裨益。受此启发,回日本后,三岛海云开发出了可尔必思。不过,对这样的故事用不着太过以为然,多少有点「东坡肉」的意思。
可尔必思和养乐多有几分像,但又不完全一样。养乐多是乳酸菌饮料,而可尔必思是乳酸碳酸饮料。
如果一时没有可尔必思却又很想喝,作为应急,可以用冰块、雪碧、养乐多,或许再加一点牛奶来快速制作出一杯可尔必思来,口味应该能有七八分像。
《冬》A0101040023 · 2020年1月1日摄于中国上海杨浦江湾湿地
《友邦惊诧论》
鲁迅
只要略有知觉的人就都知道:这回学生的请愿,是因为日本占据了辽吉,南京政府束手无策,单会去哀求国联,而国联却正和日本是一伙。读书呀,读书呀,不错,学生是应该读书的,但一面也要大人老爷们不至于葬送土地,这才能够安心读书。报上不是说过,东北大学逃散,冯庸大学逃散,日本兵看见学生模样的就枪毙吗?放下书包来请愿,真是已经可怜之至。不道国民党政府却在十二月十八日通电各地军政当局文里,又加上他们「捣毁机关,阻断交通,殴伤中委,拦劫汽车,攒击路人及公务人员,私逮刑讯,社会秩序,悉被破坏」的罪名,而且指出结果,说是「友邦人士,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
好个「友邦人士」!日本帝国主义的兵队强占了辽吉,炮轰机关,他们不惊诧;阻断铁路,追炸客车,捕禁官吏,枪毙人民,他们不惊诧。中国国民党治下的连年内战,空前水灾,卖儿救穷,砍头示众,秘密杀戮,电刑逼供,他们也不惊诧。在学生的请愿中有一点纷扰,他们就惊诧了!
好个国民党政府的「友邦人士」!是些什么东西!
即使所举的罪状是真的罢,但这些事情,是无论那一个「友邦」也都有的,他们的维持他们的「秩序」的监狱,就撕掉了他们的「文明」的面具。摆什么「惊诧」的臭脸孔呢?
可是「友邦人士」一惊诧,我们的国府就怕了,「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好像失了东三省,党国倒愈像一个国,失了东三省谁也不响,党国倒愈像一个国,失了东三省只有几个学生上几篇「呈文」,党国倒愈像一个国,可以博得「友邦人士」的夸奖,永远「国」下去一样。
几句电文,说得明白极了:怎样的党国,怎样的「友邦」。「友邦」要我们人民身受宰割,寂然无声,略有「越轨」,便加屠戮;党国是要我们遵从这「友邦人士」的希望,否则,他就要「通电各地军政当局」,「即予紧急处置,不得于事后借口无法劝阻,敷衍塞责」了!
因为「友邦人士」是知道的:日兵「无法劝阻」,学生们怎会「无法劝阻」?每月一千八百万的军费,四百万的政费,作什么用的呀,「军政当局」呀?
《猫趣》E0300000031 · 2011年6月22日摄于中国湖南凤凰
1979年的那次高考可能是高考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先考,后填志愿。所有考生的成绩由高到低被划分成数个档次,分别对应重点大学、非重点大学、大专、中专以及技校,既不能升档,也不能降档。
到了可以去查高考成绩的日子,懵懵懂懂地跑去学校。刚进校门,就听见办公楼传来一阵嚷嚷声。抬头一看,一个老师身子探出二楼的窗户,用手指着我,大叫:「你,全校第一!」
她叫杨美心,化学老师,被我们背地里戏称「氧镁锌」。
我的成绩被划在了第一档。当时能想到的志愿就四所:清华、北大、交大、复旦。由于父母希望我能留在上海读书,于是选择了交大。那年,交大的录取分比复旦稍微高些。
其实当时很想报考上海海运学院。因为在那个年代,想环球旅行,当个国际海员是一个最接近现实的选择。
《猫趣》E0300000030 · 2011年6月22日摄于中国湖南凤凰
和现在的学制不同,我们那时候小学六年半,中学不区分初、高中,全四年半,中途没有分流,所有中学毕业生都参加高考。不只是本科,大专、中专,甚至包括技校,也都通过高考招生。
两天半后,高考结束。本以为紧绷了两年的紧张神经会就此缓解。但实际并非如此,甚至更加焦虑:由于考生间天壤之别的差异,同一道题,十个人能有七、八个答案。
其实我对数学和物理是有点把握的,语文也还好,问题最大的是化学,有超纲内容。好在之前经常参加市、区竞赛,超纲内容都接触过,不至于一点做不来,只是能不能做对很有些随缘。
那年高考总成绩记得是430分,自己估计,应该能有个350分。但到处找人核对答案后,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没有信心,最后有没有250分都感觉不太有把握。
《猫趣》E0300000029 · 2011年6月22日摄于中国湖南凤凰
1979年7月7日,参加高考。
1977年恢复高考,1978年春季和秋季各举行了一次。我参加的那次算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三次,中学七八届,大学七九级。
那一年,参加高考的除了应届生,还有历届生以及前两次的落榜生,总人数近470万,而录取名额不到30万,录取率6%,竞争的激烈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今天。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精神压力也有,但远没有现在的孩子这么大。其中一个原因是,尽管父母看上去也挺着急,但没有现在这么的鸡血和气急败坏。
考试前,父亲问他能帮我做点什么。我说想吃肉。父亲去了菜市场,回来时扛了一个麻袋,里面是十个咸的猪前蹄膀。
考试三天,我别的啥也没吃,就吃咸蹄膀。一顿一个,三天九个。
那三天不记得我洗过澡。除了考试和啃蹄膀,剩下的时间就是睡觉。
多热的天,气温跟现在不相上下,没有空调。
《崩瓜汁》B0000000328 · 2022年6月30日摄于中国上海浦东三林
对老上海人来说,三林有三样东西非常出名:酱瓜、肉皮和崩瓜。
三林崩瓜是一种黄瓤西瓜,形状有点像冬瓜,只是个头要小得多,两三斤的样子。三林崩瓜皮极薄,成熟后,其皮弹指可破,极易崩裂。「崩瓜」一名由此而来。
三林崩瓜有些历史了。清同治《上海县志》将三林崩瓜列沪郊西瓜之首。抗日战争时期,三林崩瓜种籽被带往日本,称「嘉宝」。
新中国成立后,在「以粮为纲」时期,三林崩瓜由于种植面积连年减少而日渐式微,一度绝迹。上世纪70年代,上海农科院从日本引回300粒「嘉宝」,亦即崩瓜原种,交由当时的三林公社试种。如此,三林崩瓜得以延续。
三林崩瓜的品质非常优良,其甜度最高可达17度,远高于其他西瓜品种。
2013年,原农业部批准对三林崩瓜实施农产品地理标志登记保护。
《晚秋》D0019000003 · 2021年11月18日摄于中国上海杨浦上海共青国家森林公园
上世纪60年代,高考制度中断,大学也不再招收学生。两年后,也就是1968年,当时的上海机床厂为了培养工程技术人员举办了一次专门的培训,此事引起了中央重视。同年七月,《人民日报》刊载了《从上海机床厂看培养工程技术人员的道路》,毛泽东亲自为这篇文章写了编者按:「大学还是要办,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走上海机床厂从工人中培养技术人员的道路。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选拔学生,到学校学几年以后,又回到生产实践中去。」
毛泽东的这段编者按就是著名的「七二一指示」。
两年月后,为了贯彻「七二一指示」精神,上海机床厂创办了一所两年制的短期大学「七二一工人大学」。这一模式先是在上海,后来在全国得到推广。
1970年5月,北大和清华两校联合提出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招生(试点)具体意见(修改稿)》。一个月后,这份《意见(修改稿)》便得到了中央的批复,同意当年下半年开始招生,但不是通过考试,而是实行「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来招收学生。
这批学生后来被称为「工农兵大学生」。到1977年恢复高考,全国共招收「工农兵大学生」约94万。
《猫趣》E0300000028 · 2021年11月18日摄于中国上海杨浦万竹园
早年,有日本朋友让我在上海开厂,说这样的话,他在中国的加工业务都可以给我。我拒绝了。朋友不解,问缘由。我说这种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加工业务想挣钱,就得跟工人争利,所以不想干。
不是不想挣钱,只是想挣些心安理得的钱。
十几年前,有一家日企找到我,问我们公司能不能长期小批量、多批次地提供他们公司的产品部件。我研究了一下图纸,说我们是钢结构公司,毛坯件制作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机械加工部分恐怕成本不会低。尽管加工精度不高,但由于尺寸很大,需要大型设备。
那时的日本人有一个普遍的误解,就是中国的制造成本比日本低。其实与日本相比,中国在有些方面成本确实低些,比如人工费用。但到了动用大型加工设备时,人工费用所占的比率非常小,加工成本不会比日本低多少。
我当即联系了有能力加工的一家国企,得到的初步报价是好几万一台,而且进度不能保证。听到这一结果,对方苦笑着说,这个价格确实跟日本已相差无几。
我说,先别失望。给我一个月,我来想办法。
我拐弯抹角地找到江阴的一家个体机械加工厂,条件非常简陋。老板姓胡,年轻,务实,而且对机械加工非常精通,这让我对他很有信心。我就现有的厂房和设备提出了一套脑洞大开的改造方案。小胡觉得可行,也愿意尝试。一个月之后,我们用不到三十万元的二手设备做到了原本需要动用国企上亿元设备才能完成的加工,单件的加工费也由数万元降低到数千元。
那家日企听到我的最新报价后,问我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去现场看看。我说你只要在日本验收产品就可以了,至于加工工艺,我需要保密。
有一回出差南通,完事之后拐到江阴那家厂,看看加工情况。临走,不善言谈的小胡诚恳地说,真没想到,他的二手设备竟然可以加工这样的大型部件。他说他们家已经商量好,我的改造方案算技术股,年底时给我分红。
我推辞了,说我做的所有这些都是份内工作。只要他那边工期跟质量都有保证,我们公司的利润也就有了保证。至于我个人,公司会按月给我工资的。
《油焖茭白》B0000000324 · 2022年6月30日摄于中国上海浦东
翠叶森森剑有棱,柔条忪甚比轻冰。
江湖若借秋风便,好与莼鲈伴季鹰。
茭白,水生植物,江南常见蔬菜。
茭白最早是作为谷物栽种的,六谷(稌、黍、稷、粱、麦、菰)中的菰就是茭白黑紫而细长的种籽,也称菰米、雕胡。《西京杂记》有载:「菰之有米者,长安人谓之雕胡」。
菰的成熟期前后相差很大,采收麻烦。同时,这种水生植物的根茎很容易受黑粉菌感染而不再抽穗,从而颗粒无收。基于上述原因,大约到了宋元时期,菰米渐渐不再作为粮食栽种。但人们发现,菰受黑粉菌感染后,其茎变得肥大,口感鲜嫩、甘脆,便改作蔬菜栽种,也就是茭白。
上海郊区多有茭白的栽种,其中以凌桥和练塘两地的较为出名。尤其是后者,是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